原载于社群杂志《方圆》2024年4月刊。发布于2024年4月19日。
本文图片（含封图）均出自番剧《少女终末旅行》。

降り出した雨の音はずっと遠くまで響いた
淅沥的雨声响彻远方
終わる事ない路の果てまでそう届いている筈
大概会永不停歇地传到道路的尽头吧

上面这段歌词节选自《雨滴之歌（雨だれの歌）》，这首歌是《少女终末旅行》第5话的片中插曲。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不是在番剧里，而是在一个推荐的音乐歌单里。《雨滴之歌》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种澄澈的活泼，而直到我点开评论区，打开《少终》的第一话后，我才逐渐了解在这充满温馨的活泼背后，是一个怎样灰暗的故事。
千户和尤莉生活在末日之后，她们驾驶着履带摩托车在巨大都市中旅行。这是《少终》在OP和标题中呈现出来的，最直接的意象。世界为何末日？末日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？她们一概不知。但她们只知道，世界是由一层一层的城市叠起来的，越往高层去，物资就越多，活下去的概率就越大——所有的幸存者都在最顶层，只要到了最顶层，就能安稳地生活下去了。
就是这样，千户和尤莉在巨大的废弃城市中寻找食物和燃料，然后前往更高层，再继续寻找食物和燃料……她们在废土之上旅行，目的地是最高层。在旅途中她们不断发现历史的碎片，在惊叹于“古代人”技艺的巧夺天工的同时，将未曾了解的过去逐渐拼凑完整。
《少终》所探讨的核心问题，并非人性、战争、环保等宏大的议题，而是一个可以很小，也可以很大，虽然全篇闭口不谈，但又贯穿始终的——

很奇怪，一个故事最吸引我的部分不是它的故事主线，而是它的叙事结构与特点。
但是，如果对比其它末日题材的小说和电影，你就会发现，《少终》的叙事结构与主流流派几乎截然相反——《少终》放弃了英雄视角叙事，转而将故事主角选定为两位无力改变现状的旅行少女。而且，主流的末日故事着力表现的是末日发生的过程，而《少终》则完全跳过了这些看似必不可少的交代，将背景放在末日之后，末日原因只在只言片语的细节里得以猜测。
或者说，《少终》描绘的不是英雄拯救世界的传统又卖座的宏大叙事，而是一对少女在末日之后挣扎的小小故事。
千户聪颖过人，喜欢读书，有记日记的习惯，会驾驶载具，也懂一点机械原理。而搭档尤莉则显得有些不是那么智商在线，甚至有一次尤莉故意开动机器，差点将站在传送带上的千户送进运转着的齿轮。但是，尤莉仍然是二人组中不可或缺的成员，不仅仅是因为多一份力，更重要的是，两人性格刚好互补，只有互相支持才能在经历挫折后从重拾纪律性的勇气与信心。
唯一的问题是：世界上的幸存者，似乎只有她们二人。

直到到达顶层之前，千户和尤莉只见到过两个人：一位是末世勘绘家金泽，他致力于绘制末日都市的地图；另一位是独自制造飞机的工程师石井。他们二人各怀理想和希望，期望在废土末世实现自己的梦想。千户和尤莉与他们都曾二人共同走过一段时间，踏过同一段路程。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，金泽在电梯故障中丢失了全部的勘测手稿，将挂在身前视若珍宝的照相机送给千户尤莉后，就消失在了长街尽头；而石井在进行飞机测试时，机翼结构断裂，虽然及时跳伞，但却飘往了下层，再无后文。
在番剧中，有许多细节暗示了他们的结局，但我还是愿意相信，他们的未来不会收束到同一个点上。
这两处如过眼烟云的片段，是注定绝望的故事，也预示着千户尤莉旅行的结局。

千户和尤莉成长在末日里，她们没见过末日前的景象，因而不会对末日世界产生畏惧。对她们来说，一切皆是末日，末日即是一切。怀着这样的心态，千户和尤莉踏上了旅途。一切在我们看来沉重又痛苦的经历，她们都能轻松化解。在冷色调的荒芜都市里，传来的却是千户和尤莉的欢笑声，令观众与她们共情、替她们担心、为她们心疼，这是《少终》的故事最为成功的点之一。
所以，这个故事没有太多的激烈冲突，更多的是娓娓道来式的平铺直叙，主线推进水到渠成。作者将不太欢乐的情节处理的点到为止、恰到好处，加上线条风格的可爱画风，你大可抱着看萌豚番的心态来看《少终》，并且不会影响观感和接受作者想要传达的意思。《少终》将末日与萌豚这两个元素融合在了一起，这也是我喜欢《少终》的原因之一。

说到这里，还记得这篇文章开头的那个问题吗？
“世界末日之后，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？”
《少终》所讲述的，不仅是渺小的挣扎，更是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时，一种对美好未来的希望，以及对生活真挚的热爱。千户尤莉从未去过顶层，幸存者都在顶层这个消息甚至是道听途说来的。顶层还有多远？顶层究竟有没有幸存者？这两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们，但没有任何人主动提出这个问题。一来，这个信念是支撑她们旅行的唯一动力；二是，就这样一直走走停停下去，每天都能见到新的风景，好像还不错。即使顶层是一个古老传说，即使顶层是一片虚无，也不枉她们来世间走一趟。因为她们曾为自己心中的所念坚持过，她们曾如此热切地热爱过生活。
至此，我们终于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：世界末日之后，我们活着是为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去见自己想见的风景，更重要的，是为了活下去，因为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更多的可能，只有活下去，你才会发现原来结果只占漫长生命的很短一部分，而更多的则是值得我们热爱的，那称之为生活的旅行。

于二〇二四年三月三日午后